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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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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·

訓誡臺上。

封子平看著已經看不見了的路問妍:“……你為他做這麽多,值得嗎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路問妍平靜的開口,“我做事之前不會先問自己值不值得。”

“你果然牙尖嘴利。”

“前輩也還是一樣的嘴硬。”

“子平。”子書長老道,“她是你師妹。”

“我孑然一身,哪來的師妹。”

子書長老嘆了口氣,走到路問妍身側,擡手揮出一道結界,路問妍周圍的雪花到了她面前就繞道而過,她察覺到了,茫然的眼神偏了偏:“師父?”

子書成周對路問妍笑了笑,走到封子平面前:“你耿耿於懷,這麽多年來居然走了邪路,不僅置三界公約不顧,還對無辜下手,慜兒當年的心思算是全都白費了。”

“別提她的名字。”封子平手腕上的鐵索抖動起來,“尤其是你。”

“子平。”子書長老聲音裏是濃濃的疲憊,“這個名字當年是我為你取的,你性子剛烈,寧直不彎,遇事一腔熱血,卻也容易剛愎自負,我希望你能收斂心性,靜氣凝煉,才為你取名‘平’。”

封子平沈默。

子書長老繼續道:“當年之事,我今天全部告訴你,因為我雖然對你失望透頂,卻還希望你能救你師妹一命。”

封子平擡頭看向路問妍,山頂一切都是白皚皚的,霜雪,樹木,寒玉臺階,唯獨路問妍一身紅衣,安靜地待在子書成周給她的結界裏。

封子平嘲諷地一笑:“你不想讓她聽見這些,又何必帶她上來。”

設個結界讓她聽不見某些談話的聲音,還讓她以為只是在為她驅趕風雪。

“師父,你一如既往的冷血無情。”

子書長老擡起手,兩指懸於封子平面前,緩緩道:“二十年前兇獸入侵,我帶你和慜兒在外歷練,最先趕到……”

兇獸體型碩大,身上硬片仿若盔甲,三個人聯手,好不容易將它降服,那畜生卻趁其不備,吐出毒霧,子書成周忙著展開結界籠罩住兩個徒弟,卻沒能躲過兇獸最後的一擊。

女徒弟擋在他身前,受了那致命的一爪。

“慜兒——!!!”

撕心裂肺的喊聲響起,封子平瘋了一樣撲到妻子面前,接住她殘破的身體,眼眶中淚水如雨而下,臂彎裏的女子面容上卻帶著笑,艱難的擡手摸了摸他的臉:“子平,師父沒事吧?”

“沒事!師父他沒事!”年輕的封子平英俊的臉幾乎扭曲,抱著懷裏的人手足無措,“師父,師父……”

周圍有村鎮,子書成周控制住所有毒霧不讓它們蔓延,從青黑色的霧氣中出來時吐了口血,抹去嘴角的血跡才快步走到了封子平面前,將手按在他肩頭:“子平,冷靜,去開設陣,我們即刻帶慜兒回蒼霄派治療。”

“是!”封子平一絲遲疑也沒有,小心翼翼把手裏的人交給師父,很快去設陣了。

“師父……”他一走,慜兒臉上強撐著的笑消失了,“師父,我,我不成了……”

“別說話。”子書成周半跪著,把小徒弟抱在臂彎裏,短短一刻,他半邊身子已經被鮮血染紅,“師父一定會救你,你不會有事。”

“我自己的身體,自己知道……”慜兒咳出一口血,“師父,養在離殊堂的那棵楓樹,我看不到它長大了……我求你一件事,師父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你先答應我。”慜兒的眼睛轉了轉,懵然看著前方。

她已經看不見了。

子書成周把自己體內剩餘的靈力全部往她體內輸去,控制著自己的聲音,溫聲道:“我答應你,慜兒,撐住,師父在呢。”

“師父,我和子平才剛成親。”她的聲音輕不可聞,氣若游絲,語氣卻很溫柔,“他的性子你知道的,如若我死了,我怕他一個人活不下去……師父,你救救他……”

“……你要我怎麽做。”

“讓他離開蒼霄派吧。”慜兒輕輕道,“我們自小在流雲山長大,一點一滴,一草一木都是回憶……他走了,將來會遇見更好的人,會慢慢忘記我,我……我想看他好好活著……”

“師父,想辦法,讓他,走。”她說話已經很費勁,滿心想的卻是自己的愛人。

“……”子書成周頹然放下了輸送靈氣的手,他自己靈氣耗盡,已經沒有什麽能再給小徒弟的了,唯獨只有這個請求。

“師父!”封子平跑過來,“陣門開了,慜兒,帶慜兒回去!”

他過來抱起渾身是血的妻子,察覺到她越來越低的體溫,轉頭就往陣門跑,慜兒卻回光返照一般,伸手死死拉住了子書成周的衣袖:“師父,救……救救……”

“好。”子書成周道,“我會的。”

得到他的保證,慜兒臉上的表情平靜了,手滑落下來,封子平一怔,小心的把她往上托了托,發著抖抱著她往前跑:“慜兒,慜兒,馬上我們就回蒼霄派了,藥堂無數靈藥一定能救你……”

懷裏的女子眼睛慢慢合上,嘴巴張了張,似乎還想說點什麽,但她已經說不出來了。

…………

……

封子平跌坐在白玉臺上,整個訓誡臺上只能那個聽到風聲,片刻之後響起了嗚咽的聲音,像是無數種無法宣洩的情緒被悶在嗓子裏,堵在喉嚨口,千轉百回,只發出了一聲聲嘶啞的,走投無路的低吼。

“或許是我錯了。”子書成周看著自己曾經的弟子,“如果當初就讓你知道慜兒的用心,你不會走到今天。”

他走上前,終於把手放在了封子平的頭頂,想曾經教導他那樣,輕輕撫了撫掌下霜雪一樣的白發:“當初讓你和慜兒一起去,也好過讓你折磨自己這麽多年。”

“……你騙我……”封子平低著頭,嘶聲道。

“慜兒的性子你了解,那孩子什麽時候不是為你著想!”常正浩臉上也露出了不忍的表情,“當年你抱著她到藥堂來尋靈藥,神志不清狀若瘋魔,你師父本想等你冷靜些再跟你談話,可惜你狂性大發,打傷了他離開流雲山,一去就是二十年,他怕你做傻事,這些年為了找你,也不知道耽誤了多少修為!沒想到你……”

“我打傷了師……你?”封子平驟然擡頭。

“不止。”顧鴻業沈聲道,“他當初已經力竭,兇獸毒性猛烈,你以為你為什麽沒有中毒?你師父都在制服兇獸的過程中重傷,你為什麽沒事!?”

“是他護著你,敏兒已經回力乏天,他不想再讓你有事,廢了半身修為傳給你,沒想到你只顧一己私欲,是非不分,現在更是釀下大錯!你小師妹與當年之事何幹,你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麽樣子?”

封子平死死咬著牙,路問妍依然無知無覺,睜著一雙透亮不染塵世的眼睛,嘴角帶著一點笑意,剛好看著他的方向。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封子平看著那雙秋水一樣的眼瞳,依然覺得一股暴虐的仇恨郁結在心中,但有什麽東西水一樣蕩開了一圈漣漪。

他突然有些不解。

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恨蒼霄派,恨子書成周的?

他當年分明知道到藥堂求藥的時候,慜兒身體已經涼了,是他不死心,總報有一絲幻想,慜兒若是死了,他要怎麽活下去?

他明明最恨的是自己,恨自己沒有護好她。

離開流雲山以後,他已心無所念,只想把以前和慜兒都去過的地方再走一遍,然後,去黃泉陪著她。

為什麽就開始遷怒師父,乃至整個蒼霄派?

“前輩……前輩!”路問妍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面前,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,不小心一巴掌打在了封子平臉上。

封子平:“……”

常正浩:“……”

顧鴻業:“……”

路問妍:“?”我打到什麽了?冷冰冰的。

封子平驟然間打了個寒噤,腦子裏嗡一聲,一個冰冷刻板的聲音在他記憶中浮現出來。

“可憐的人,活的行屍走肉……既然你能來到這裏,說明你我有緣,我教你一個辦法,救你妻子去吧。”

是當初在三界外的極寒之地,他聽到的神諭。

那個聲音還告訴了他返生花的用法,他在極寒之地苦苦守了幾個月,找到了返生花,又用了好幾年,才找到了帶著它離開的辦法。

他離開極寒之地後輾轉許多個地方,按照神諭的方法,抓妖族和魔族取心頭血煉藥,果然“救回”了慜兒,讓她恢覆了血肉。

他為什麽那麽恨子書成周,甚至為自己找到了絕佳的理由?

是日覆一日在驚喜和失望中徘徊,所以想要自欺欺人嗎。

他怔懵中擡起眼,看著站在面前的路問妍,胸中那股暴虐的念頭又湧動了起來,但又被某種不可言說的,沁涼的氣息壓下去。

——那是路問妍身上的氣息。

“師父……”封子平看向子書成周,十幾年沒有再流過眼淚的眼睛裏湧出熱流,下一刻就凍在了眼底,“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用,我錯了……我能救師妹,我知道辦法。”

蜿蜒的臺階上傳來腳步聲,仲岳猛地沖出亭子,外面的風雪已經停了,臺階上方兩個人慢慢走了下來,其中一抹紅色明艷地有些晃眼。

“岳兒,送你師妹回去。”常正浩把路問妍扶到仲岳面前。

“是。”仲岳結果路問妍的手,“長老,那……”

常正浩點了點頭,看了一眼路問妍:“封子平樣子有些不對,子書和掌門還有話要問他,我回去找點東西再來,該問的已經問出來了,你們先回去。”

奚飛白聽到常正浩這麽說,知道封子平肯定說了能治路問妍的辦法,當即不想再跟其他人廢話,幾步走在仲岳旁邊,擡手輕輕揉了一下路問妍的頭發:“回堃垚閣。”

這地方其他人都進不去,包括抱枕那個大師兄,甚好,蒼霄派應該多點這種地方。

路問妍本來已經把手遞給仲岳,聽到奚飛白的聲音立刻換了方向,朝奚飛白一撲:“白白,冷。”

奚飛白接住她,她就趁機在奚飛白身上摸了摸,衣服沒破,應該沒有和大師兄打起來吧?

白白沒有修為都那麽強,而且還十分小心眼,肯定不可能看在大師兄重傷剛愈的份上手下留情,得趕緊把他領走。

仲岳手擡在空中,上面還有路問妍指尖的溫度。

很涼,他本來想握緊了,幫她暖一暖。

他看著奚飛白,奚飛白嘲弄地勾起唇角,對他不屑地一笑,把路問妍的手攏在掌心裏哈了口氣,打橫把她抱了起來:“剛才下了雪,路滑,別動。”

路問妍就乖乖蜷在他懷裏,被他抱著走了。

常正浩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仲岳。

你小子怎麽回事,人還是先交到你手上的,你不能先抱走嗎!!發個什麽楞?!

愁死人了啊!

作者有話要說:

白:抱枕果然還是更喜歡我

阿妍:趕緊把小心眼的哄走

本文又名《撒嬌男人最好命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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